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职场导读:非要把话讲赢不可

2016-05-23 17:35:27    来源:入学网

  入学网讯 去年下半年,我去补了一双鞋底。补好后她(补鞋人)说会有一年牢头(一年不破的意思)。结果三个月就破了。我依旧到她那儿补,提起她说“一年牢头”的话,那知她说:“我不可能说一年牢头的。”口气强硬,一脸严肃。我说:“没有关系,那可能我听错了。”我内心恼火,表面平静,“你再为我补,我照样付钱就是。”那知她竟说:“现在买来300元的鞋也不能保证三个月,何况你的烂鞋。”我一听不对,这话味道变了,就再退一步说:“我不是说你保证,可能我记错了。”我觉得我够“绅士风度”的,想不到她进一步表达她的清白:“那个年度(傻瓜)为你这破鞋保证一年的。”

  我一听更不对劲,再继续对话可能会由小及大,由鞋及人。我就带着这双“烂鞋”、“破鞋”走了。好在我是男性公民,不会为“你这破鞋”而记忆深刻的,但我上下班都能看到她,则不免有些疙瘩。

  她的头发有些花白,脸是黑黝黝的,手是粗裂的,穿的总是一件蓝色工作服,一个外表上朴实的农村妇女,熟练的动作也表明她操补鞋业之久。一块篷布搭在上面,雨天挡雨,晴天时遮日头,冬天时抗北风保温。一天天,一月月,一个勤勤恳恳的农村妇女,一个我从小开始都称之为大娘大嫂的农村妇女。在我老家,就有许多这样的农村妇女:热情、充满精神、有些泼辣,有些过分客气。这些与我差不多年纪的,因读不起书而务农的妇女,好多是我儿时的伙伴,她们对别人会不会也是这副脸孔?会不会这样苛刻?

  不久前我还碰到这样一件事。我们去一个渔港游玩,对方一个人酒喝多了,跌跌撞撞地过来,碰了我的脸,我觉得“轰”的一声,眼前直冒金星。我捂着眼,他却要走。我朋友说:“兄弟,留下一个号码,万一有事,可以与你联系。”

  “你想敲诈啊!”他说。

  于是我们与他辩理。但他是当地人,很多人围过来,在人气上压倒了我们。在“地头硬”面前,我们输了,这回我绅士不起来了,被撞了还留下“敲诈”骂名,灰溜溜的。

  这些男人一个个紫铜色的脸,腰圆膀粗,又叉着腰,响喉咙,在我面前指手划脚的。

  “有碰有撞是有的,又不是故意的。”

  “你们是高级的人,碰都碰不得?”

  “有病你去医,开来发票好来敲诈。”

  “欺负我们老百姓啊。你们吃白饭吃惯了。”

  我们几个秀才那是对手。“好汉不吃眼前亏。”在这个理念支撑下,我们全身而退。他们挣足了面子,发出胜利的欢呼。这呼声在我脑中盘绕了好久好久。

  后来我回到老家,老家人向我说起这样一件事:有一辆奥迪车歪到路边田里了,大家大笑起来,喝彩、拊掌、欢呼,热闹一番。后来车里走出人,发现原来是亲眷,大家就七手八脚地热情地一二三就把车抬上来,不要一分钱。其亲眷十分感动,把前段的喝彩抹去,说多好的民风。老家人在叙述时,他们也一个个指手划脚的,令我想:如果这些人换成那天渔夫们,会不会也对我气势汹汹呢?

  老话讲,秀才碰到兵,有理说不清。我是个读书人,知书达礼的,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;我原谅了他们――补鞋匠、渔夫们,这些鲁迅笔下的阿贵们,我本来就出身于这个阶层。我不能背叛。反过来,是他们促进了我更深刻的思考,我得感谢他们,让我的精神提升、超越。

  鲁迅在《一件小事》中说那个人力车夫“榨”出我身底下藏着的“小”来;而渔夫们、补鞋匠这些阿贵,烘托出我,“映”出我内心的“大”来。

  这鲁迅也够矛盾的。一边在“劳工神圣”的“五四”氛围下赞扬人力车夫,一边又搬出个阿贵来解剖国民劣根性。正如我,少年儿童时在“劳动光荣”、“咱们工人有力量”、“贫下中农觉悟高”的氛围中长大,真诚地接受了大伯、大娘、大嫂、工人叔叔、农民伯伯的朴素形象;后来接受了能人、强人、专家、精英等高价值超人,尼采式太阳形象,原来当家作主的工人农民被忽视了,变成了民工、打工仔、廉价劳动力、愚民,甚至是贱民、刁民、屁民了。两者形成了观念冲突,我心中也矛盾着。《社戏》是鲁迅充满阳光的故乡回忆、童年天地;《故乡》、《阿贵正传》是鲁迅失望的现实与深刻的批判。家乡热情亲切的父老乡亲中会有“闰土”,也会有“杨二嫂”,更会有“阿贵”。这让我非常地矛盾痛苦。

  鞋底事件、撞脸事件让我走近思想家鲁迅,获取了如此高级的痛苦,真是有失必有得。

  我坦然,我欣然起来:他们把话讲赢了,所以他们思想境界就底了;我在冲突中失败了,就成为哲人了。老家有老话说:“亏吃吃快度(长大)。”

  让他们做他们的阿贵吧。最终不还是我赢了吗?

  浙江省温岭市新河中学 江富军